第四章 打工和飞鸟 (第1/1页)

    如梦酒馆开在白色公路附近，独立的两层红楼，沿墙盘满爬山虎，正值夏日，绿意盎然。

    门口停着一辆治安官的纯白飞行帆，纯白治安官正面向墙壁，检查装在木板墙里治安面板的监控录像，查看最近的酒馆记录。

    长情将李志丢在红楼前不远水井旁扬长而去，她的学校是一座空中浮岛，此时流向在如梦酒馆上空不远。

    李志爬起身，暗骂长情一声，笑呵呵向机器人治安官打招呼，跑进酒馆。

    嘭的撞开门。

    上午时分，酒馆内并没有多少人，三个年轻时的士兵，现在垂垂老矣的老人坐在酒馆角落，慢慢喝着酒，有一搭没一搭慢慢说着话。

    他们每日都在，李志从来没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。

    走到吧台，放下背包。

    李志喊道：“宋烨姐，一大杯冷啤酒，最近有没有好的活。”

    “又是你个无赖。”

    胭脂红布帘掀开，里间走出一位带黄色草帽的女子，三十岁左右，第一印象晒得棕红的皮肤和油亮的唇口，上身卡通短袖，下身牛仔短裙，短袖的下摆系在乳心下方，清凉模样，李志眼睛看的直了。

    他不解馋的弯腰探头想看清短裙下的风光，大煞风景被木板挡住，只能看到涂抹鲜红油彩的脚指甲。

    名叫宋烨的女子装作生气的踢打木板，“还是这个无赖样子，不是说喜欢上一个女孩子，还对我这个老女人感兴趣。”

    风情自是她的手段，而正如她的名字烨，她称得上耀眼灿烂。

    “不老，不老，过了今年才三十岁，对了，十一月十二是你的生日！你看，我还记得。”

    什么话都接，哄女孩的话只有一句，越说越不像话，宋烨压好凉啤酒推给李志返身回里间休息。

    舷窗前坐下，透过蓝窗看着已经长大的臭小子站在公告板前愁眉苦脸，宋烨嘲笑出声。

    许是夏日的漫长过于无所事事，人更易于陷入过往的回忆，眼前的男人和一个少年身影渐渐重叠。

    枯瘦，肮脏凌乱，胡须乱扎扎，眼神却是晶亮。

    他们相识在三年前，比现在更炎日的下午，呼吸的空气灼烫喉咙，落魄流浪的小子来讨一口水喝，喝完水要给她表演一首牧马人的舞蹈。

    她笑着点头答应。

    不像样子的乱扭，她想他可能流浪途中见人跳过，肯定没学过。

    跳完舞，他厚皮赖脸的要一杯啤酒。

    就这样一步一步，他由在白色公路旁过夜，到睡在酒馆酒桌上。

    他善于讲故事，总是关于流浪汉的，他渴望遇到自己的小姐，给自己的旅途画上终点。他又笑着说，我可不希望她太早出现，毁了他的旅途。

    “你希望她出现还是不出现呢？小子”她边擦拭酒杯边漫不经心的问道。

    闻言，他将整整齐齐摆满酒杯的收纳框随手放在台面，认真想了想说：“年轻人大多矛盾，混沌的，被自我的焦灼燎伤，我希望她出现在我旅途的终点，而不是我旅途的终点。”

    那个时候她想这个小子是有点子内秀的，一个人生活的寂寞，两个人肆无忌惮的交谈，直到今天仍在午夜无来由梦醒时回念，不忘。

    他说他是候鸟，终有一天死在天空，说完这句话潇洒离开了。

    以前这家酒馆叫烨木酒馆，他走之后改名如梦酒馆，爱君如梦。

    呵呵，她摇摇头，真是不切实际的梦啊，就像这家酒馆开在二十二世纪，开在荒野的白色公路，就像二十七岁的女人爱上二十岁的男人。

    “这个治安官怎么还不走？”

    李志掀开布帘，走进里间，房屋装饰成船舱底部，还是他在时自作主张装修的，他以为宋烨姐会在他离开后拆掉。

    “怎么！当了这么久的良民还怕治安官。”

    “不怕，只是骨子里的见到就怵。”

    李志舔着脸笑道：“宋烨，让我在酒馆再干几天吧。没看到好的工作，都是让找阿猫阿狗的。”

    “叫宋烨姐。”

    “宋烨，小烨。”

    宋烨腾地站起吓李志一跳，她起身向外走，越过李志回首向他招呼，“说真的，我还真有一个好工作介绍给你。”

    李志站着一动不动，摇头晃脑，一脸不相信。

    过去实在是被坑怕了。

    她反手拉住李志，硬推到屋外，拽到治安官面前，笑着打招呼道；“你好，长安，你上次拜托我帮你找的人类助理，我帮你找到了。”

    她将李志推到身前。

    长安关闭治安面板，左前臂工作记录面板弹出如梦酒馆图片，它打上安全，做完这些以后，它右目射出瞳光上下扫描李志全身。

    “骨龄二十三岁，身体健康，基础体征符合要求。”

    它抬起右手，食指按住右侧额头的一块，稍稍向下塌陷一块，“连接全员数据库……搜索……无犯罪记录，无心理偏颇倾向……标签……普通，无特殊天赋……职业：花店店主，兼职自由资料员……。”

    李志耳听电子音播报，脸都黑了，什么叫普通，什么叫无特殊天赋。你爹的本事是你个仔能懂的。

    片刻后，长安向李志伸出右手，“恭喜你，通过治安官助理考核，一月六十能量币”。

    李志心内感慨，还是公务员待遇高，木木握住纯机械的白爪，凉冰冰的很滑润，夏季摸起来手感很好。

    绑上贼船了，他还不知道要干什么。

    李志回头望向宋烨，她口型微动，吐出两个字“助理”。

    长安招来飞行帆，李志小心爬上，戴好头盔，站在帆弦，向宋烨招手。

    飞行帆升空，宋烨眼见他要离开，突然出声高喊道：“流浪汉，你找到你的小姐了？”

    “嗯”他点点头，未有迟疑。

    如上次一样，走的义务反顾。

    半空，风呼啸的张狂，飞鸟在他脚下，李志兴奋尖叫。

    冲动过后，随之而来沉重的静默。

    他很少和正经机器人打交道，尤其是正经不能再正经的机器人治安官，紧张尴尬，万分庆幸机器人治安官感知不到。

    他通过耳麦无话找话，“长官，你的名字和我们居住的基地同名。”

    “长安，是我的代号，也是这个基地所有机器人治安官的代号。我们是一体的，信息共享。见到它们和见到我一样。”

    李志点点头表示明白，最开始他就注意到长安心口的黑色99号标记，那应该是它的序列号。

    和人类不同，躯体对于人类来说是生命的唯一，但对于长安，眼前99号纯白机械体只是它的一个个体，无数个个体构成真正的长安。

    云胡不见真尾。

    有人曾说过这个世界本质上只有一台机器人，街上所有机器人都是它的触角，谁找到那一台唯一的机器人，谁就能掌握天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