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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喜欢大量读书的人给她的感觉一样。 那就是说——所有那样的人,只有梦蛟除外。 在半明半暗中,那些笨重的家具兀立在那里,它们是专门给高大的假面家男人做的座位很深、扶手宽大的高背椅,给姑娘们用的前面配有天鹅绒膝垫的柔软天鹅绒矮椅。 这个长房间尽头的火炉前面摆着一只七条腿的沙发,那是梦蛟最喜欢的座位,它像一头巨兽耸着隆起的脊背在那儿睡着了。 她把门掩上,只留下一道缝,然后极力镇定自己,让心跳渐渐缓和。 她要把头天晚上计划好准备对梦蛟说的那些话从头温习一遍,可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。 究竟是她设想过一些什么,可现在忘记了,还是她本来就只准备听梦蛟说话呢? 她记不清楚,于是突然一个寒噤,浑身恐惧不安。 只要她的心跳暂时停止,不再轰击她的耳朵,她也许还能想出要说的话来。可是她急促的心跳加快了,因为她已经听见他说完最后一声再见,走进前厅来了。 她惟一能想起来的是她爱他——爱他所有的一切,从高昂的金色头颅到那双细长的夜光独角兽靴。 爱他的笑声,即使那笑声令人迷惑不解。爱他的沉思,尽管它难以捉摸。 呐,只要他这时走进来把她一把抱在怀里,她就什么也不用说了。 他一定是爱她的—— “或许,我还是祷告——“ 她紧紧闭上眼睛,喃喃地念起“仁慈的圣母玛利亚——“来。 “笨笨!怎么,“梦蛟的声音突然冲破她耳朵的轰鸣,使她陷于狼狈不堪的地境地。 他站在大厅里,从虚掩着的门口注视着她,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或的微笑。 “你这是在躲避谁呀——是受气包还是没头脑兄弟?“她哽塞着说不出声来。 看来他已经注意到有那么多男人聚在她的周围了! 他站在那儿,眼睛熠熠闪光,仿佛没有意识到她很激动,那神态是多么难以言喻地可爱呀! 她不说话,只伸出一只手来拉他进屋去。 他进去了,觉得又奇怪又有趣。
她浑身紧张,眼睛里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辉,即使在阴暗中他也能看见她脸上泛着百合似的红晕。 他自动地把背后的门关上,然后把她的手拉过来。 “怎么回事呀?“他说,几乎是耳语。 一接触到他的手她便开始颤抖。 事情就要像她所梦想的那样发生了。 她脑海里有许多许多不连贯的思想掠过,可是她连一个也抓不住,所以也编不出一句话来。 她只能浑身哆嗦,仰视着他的面孔。他怎么不说话呀? “这是怎么回事?“他重复说,“是要告诉我一个秘密?“ 她突然能开口了,这几年mama对她的教诲也同样突然地随之消失,而父亲幻魔界血统的直率则从她嘴里说出来。 “是的——一个秘密。我爱你。” 霎时间,一阵沉重的沉默,仿佛他们谁也不再呼吸了。 然后,她的颤栗渐渐消失,快乐和骄傲之情从她胸中涌起。 她为什么不早就这样办呢。这比人们所教育她的全部闺门诀窍要简单多了! 于是她的眼光径直向他搜索了。 他的目光里流露出狼狈的神色,那是怀疑和别的什么——别的什么? 对了,佩恩在他那匹珍爱的猎独角兽摔断了腿,也不得不用枪把那骑独角兽杀死的那一天,是有过这种表情的。 可是,真是傻透了。 她为什么现在要去想那件事呀? 那么,梦蛟又究竟为什么显得这么古怪,一言不发呢? 这时,他脸上仿佛罩上了一个很好的面具,他殷勤地笑了。 “难道你今天赢得了这里所有别的男人的心,还嫌不够吗?”他用往常那种戏谑而亲切的口气说。 “你想来个全体一致?那好,你早已赢得了我的好感,这你知道。你从小就那样嘛。“ 看来有点不对头——完全对不对头了! 这不是她所设想的那个局面。她头脑里各种想法转来转去,疯狂奔突,其中有一个终于开始成形了。 不知怎的——出于某种原因——梦蛟看来似乎认为她不过在跟他调情而已。可是他知道并非如此。 她想他一定是知道的。 “梦蛟——梦蛟——告诉我——你必须——呐,别开玩笑嘛! 我赢得你了的心了吗?呐,亲爱的,我爱——“ 他连忙用手掩住她的嘴。 假面具消失了。 “你不能这样说,笨笨!你决不能。你不是这个意思。 你会恨你自己说了这些话的,你也会恨我听了这些话的!“ 她把头扭开。 一股滚热的激流流遍她的全身。 “我告诉你我是爱你的,我永远不会恨你。 我也知道你一定对我有意,因为——“ 她停了停。她从来没有见过谁脸上有这么痛苦呢。 “梦蛟,你是不是有意——你有的,难道不是吗?” “是的,“他阴郁地说。“我有意。“ 她吃惊了,即使他说的是讨厌,她也不至于这样吃惊了她拉住他的衣袖,哑口无言。 “笨笨,“最后还是他说,“我们不能彼此走开,从此忘记我们曾说过这些话吗?” “不,“她低声说。 “我不能。你这是什么意思?难道你不要——不要跟我结婚吗?” 他答道,“我快要跟弱弱结婚了。“ 不知怎的,她发现自己坐在一把天鹅绒矮椅上,而梦蛟坐在她脚边的膝垫上,把她的两只手拿在自己手里紧紧握着。 他正在说话——说些毫无意义的话。她心里完全是一片空白,刚才还势如潮涌的那些思想此刻已无影无踪了。 同时他所说的话也像玻璃上的雨水没有留下什么印象。 那些急切、温柔而饱含怜悯的话,那些像父亲在对一个受伤的孩子说的话,都落在听不见的耳朵上了。 只有弱弱这个名字的声音使她恢复了意识,于是她注视着他那双水晶般的紫眼睛。 她从中看到了那种常常使她迷惑不解的显得遥远的感觉——以及几分自恨的神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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